2019年3月23日，北京大学哲学系吴飞教授受浙江大学外语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邀请进行了名为“从《斐多》看存在与生命”的专题学术讲座。本次讲座由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高奋老师主持。
吴飞教授以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经典对白的“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从而引出存在与性命的关系，接着展示了古今三种对存在进行思考的方式，这三种方式分别为由巴门尼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普罗提诺为代表的希腊哲学方式，由奥古斯丁、阿奎那为代表的基督教哲学方式以及由笛卡尔、康德、海德格尔为代表的现代哲学方式。那么在这一发展谱系中，存在与生命又是什么关系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他分析了《斐多》中论及的存在层级，它们分别是物理性存在、生命性存在和哲学性存在。吴飞教授指出，在《斐多》中，没有人严肃对待第一个层面的存在；格贝和辛弥亚可以从第一个层面上升到第二个层面，却无法上升到第三个层面；而在苏格拉底看来，只有第三个层面上的存在，才是简单物，才是真正的存在和永恒存在，它指的就是善好。
吴飞教授指出，苏格拉底的学生辛弥亚和格贝的理解都属于生命性存在这一层面。辛弥亚以琴声与琴弦来比喻灵魂与身体，理解了灵魂是不可见的存在，却不能理解灵魂是永恒而不依赖于身体的。格贝则以织工与衣服来比喻灵魂与身体，理解了灵魂是比身体更高的存在，却不能理解灵魂是永恒的存在。两者都认为，灵魂是生命力更强的，即仍然停留在第二个层面。这种生命性存在的理解只能证明灵魂比身体更高，但不能证明永恒存在，因为生命性存在会有终结。
吴飞教授接着指出，在《理想国》中，哲学家从洞穴里上升，走出洞穴之外。在《会饮》和《斐德罗》中，爱的阶梯上的灵魂上升，这两种上升都有很强的比喻性，看上去没有太大困难，但《斐多》中为什么就无法实现这种攀升呢？吴教授指出，前两条道路其实都有很大的困难：《理想国》的洞穴比喻设置了很多层次，而《会饮》中的爱欲阶梯，则在对上升过程的描述中悄悄偷换了概念，这两篇对话所用比喻使论证中的困难容易得到规避。而《斐多》中才有真实的攀升，对话中的兄弟二人无论如何也升不到第三个层次，因为从生命性存在到永恒存在不是推理出来的，而是需要假设。
（左图：苏格拉底之死；右图：柏拉图的《会饮》。图片来自网络）
吴飞教授接着指出了海德格尔与柏拉图两人对这三种层次的不同解读。在海德格尔眼中，前两个层次是存在者，第三个层次是存在。但柏拉图则似乎把三个层面都理解成存在者，但第三个层面才是真正存在的存在者。这就是苏格拉底自述中所发生的事情。最初的自然哲学家将生命问题演化为简单的物理问题，这只是停留在第一个层面上。阿那克萨戈拉帮助苏格拉底找到了第二个层面，即以心灵来理解万物。但苏格拉底并不满足于此，他关心的并非心灵，而是善好。前两个层次的存在，都使苏格拉底无法达到真正的善。不光苏格拉底，任何人都达不到，因为由生命性存在向上，根本无法自然上升到最高存在。
既然追求至善困难重重，那么苏格拉底便退而求其次，这就是苏格拉底的“次航”。吴教授指出，次航所指的不是由自然哲学转向政治哲学——因为那仍然是第二个层面。既然自然的阶梯都无法到达第三个层面，所谓的次航其实就是通过假设抵达第三个层面。这里所谓的假设，首先设定样式（idea），然后以样式去比照各种具体事物。苏格拉底相信样式存在，但他自己却并没有见到过样式，只能设定样式。
在设定了第三个层面的永恒不变的存在后，如何理解灵魂的不朽呢？吴教授接着分析了第三层次的存在与第二层次的生命的关系，他指出了两种可能的理解。一种理解是：永恒存在即永恒生命，这是亚里士多德以后哲学的理解。而另一种是《蒂迈欧》中的理解方式，即永恒的样式和造物主德牧格都不是生命。但柏拉图的理解似乎与这两者都有所不同。
在讲完次航之后，吴飞教授转向苏格拉底关于灵魂不朽的最终论证：灵魂与生命，哪个是样式？二者是否一致？根据苏格拉底的论述可以推出，灵魂可以认识样式，但灵魂本身不是样式。灵魂和生命似乎都与样式接近，但都不是样式。苏格拉底在证明了灵魂不朽后，还要证明灵魂不灭。不朽指的是不失去生命。不灭指的是不失去存在。灵魂不灭，不是因为它不死，而是因为它像奇数、热一样，是理念。灵魂不朽则含有模糊性。灵魂不朽包含了三个方面的含义：其一，灵魂带来生命，所以是不死的；其二，灵魂作为样式，是永恒不灭的；其三，灵魂是可以认识各种永恒样式的。一和三其实是生命的特点，二才是永恒存在的特点。灵魂与生命，到底是不是样式？在吴教授看来，关于这个问题，柏拉图似乎刻意保留了模糊性。
吴飞教授是哈佛大学博士，现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北京大学礼学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市青年教学名师。主要著作有《麦芒上的圣言》、《浮生取义》、《心灵秩序与世界历史》、《人伦的“解体”》等，译著有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奥古斯丁《上帝之城》等。整场讲座中，吴教授带领我们走进古希腊哲学的世界，领略柏拉图存在哲学的智慧。讲座不仅吸引了众多外语学院的师生，许多人文学院的学生和外校师生都前来参与。吴飞教授讲演结束后，在场师生们积极提问。最后，讲座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外语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
2019年3月26日
文：汪梦瑶 图：朱振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