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上午，张菁老师应邀作了题为“翻译与写作：《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英译本的角色塑造”的学术讲座。讲座由语言与翻译系副主任卢巧丹老师主持。
张老师长期从事武侠小说、戏剧与戏曲的英文翻译工作，近年来承担的英译项目包括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元杂剧《窦娥冤》以及英国皇家宫廷剧院中国项目（Royal Court Theatre China Project）等，译作包括金庸《射雕英雄传》英译第二部、第三部（与Anna Holmwood郝玉青合译）和第四部（与Shelly Bryant合译）。她个人独立翻译的新作《神雕侠侣》英译版第一卷已于今年10月新鲜出炉。
张老师曾在浙江大学做过三次讲座，探讨了翻译金庸作品时所遇到的具体挑战，包括文字游戏、人物名称及武功招式的翻译，为同学们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洞见。本次讲座，她分享的是自己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的心得与理念。首先，她强调作为翻译者，应充当原作者与读者之间的“桥梁”。武侠读者的兴趣主要在于精彩的故事。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她首要考虑的是金庸的读者群。她认为，金庸小说的读者群体既包括熟悉金庸作品的英汉双语读者，也可能包括对其一无所知的“新读者”，甚至可能包括来自不同文化背景、有着不同阅读习惯的读者。鉴于金庸武侠英译受众群体多元多样的特点，翻译要求取“最大公约数”，以广泛吸引各类读者。
在翻译过程中，张老师还特别关注到有声书听众这个群体。因为在西方，一本小说的价值往往不止于书面，还包括这部小说同样精彩纷呈，但却更有人情味的有声音频。她指出，听书与读书的体验截然不同：听书必须按照时间线进行，无法快速翻到下一页或者一目十行。在翻译金庸武侠小说时，必须传达出武侠听众也能立即捕获的那种快感。金庸的小说素以其行文流畅、武打场面精彩、人物形象鲜明、情感真实为特点，金庸之所以能吸引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成为武侠经典缘于读者能够沉浸其中，产生共鸣，与角色同悲同泣、同乐同喜。她的目标就是要通过翻译将金庸小说的这些特点传达给读者，使读者能够体验到金庸小说的无穷魅力，让读者被其鲜明的人物形象和真实的情感所感染。
在中国武侠小说中，《射雕英雄传》以其曲折的情节和丰富的人物形象深受读者喜爱。在张老师的眼中，这部小说更像是一部“升级打怪的爽文”，这得益于金庸先生非凡创作技巧和人物塑造的能力——虽然他将人物设定得相对简单，但人物的形象却通过人物的行为、语言和心理状态等方式被建构得十分丰满，而这种丰富的表现方式为翻译表现提供了一定的空间。
张老师首先以郭靖和黄蓉为例，讲述了她在翻译时如何将这两个角色“立”起来。在《射雕英雄传》第三卷9.4（中文版第二十八回）中，郭靖和黄蓉被困在铁掌峰的山洞里，黄蓉更是被裘千仞击伤，危在旦夕。张老师认为，在这样生死攸关之际，郭靖的语气应当比金庸原小说中的用词更加直截了当，因此在翻译对话时，她会用英语的命令句：“See us down safely”来对译原文“你好好送我们下山去”等；黄蓉的机智则能够从她奄奄一息却仍能理解局势中体现。通过微小的调整，张老师通过译笔强化了紧张的氛围，从而更好地表达了角色的情感状态；在梅超风的角色塑造中，张菁老师通过一段打戏中的情感戏，展示了如何让读者同情和共情角色。她通过调整语序和视觉感受，将角色的心理状态表现得更为自然真实。
杨过是《神雕侠侣》的主角，作为一名身世复杂的孤儿，他心思细敏，由于缺爱而显得自卑。在杨过刚出场的时候，这一点就有所体现，并为后面他的行为埋下了伏笔。张老师通过郭芙的视角描述了杨过的外表，这种审视和鄙夷的目光却反过来能够让读者与杨过共情。在描述杨过的动作时，她调整了语序，先翻译动作再讲述心理，与日常生活中人们从动作推测心理的习惯相契合，也让译文更为自然流畅。小龙女是《神雕侠侣》的核心角色，其“冰美人”形象穿插于整部小说。如在第一卷5.4（原著第五回）中，郝大通误杀孙婆婆，小龙女与他对视半晌，要他杀人偿命。这个情节充满画面感，但对普通读者来说，可能难以理解。她在翻译过程中则通过先描写小龙女对郝大通的观察，让她之后的杀人偿命的要求变得更有逻辑，更能被读者所接受。此外，她在翻译小龙女的话语中多用“you”，为的是用这种不礼貌的语气交代她从未出墓与外人打过交道的人物背景。在后面的打戏中，张老师更是使用了影视的手法，用“特写”描绘了小龙女戴手套的场景，让大战产生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使英译更有感染力。
接着，张老师总结了她对翻译武侠作品的观念。她强调，译者不应仅仅是被动的传达者，而应像“红娘”一样扮演引介和推广作品的角色。在翻译的过程中，每一页翻译都要有读者意识，把读者放在心里，以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为原则。在深入挖掘原著故事的细节时，英译可能会遇到一些语言或时代性的难题。在这种情况下，要敢于对文本进行微调与修饰，呈现小说和角色的最佳形象，让读者获得阅读的愉悦感，同时激发他们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引导他们去阅读金庸的其他作品或其他中国作家的作品。
最后，张老师针对自己翻译观的发展、对李莫愁和郭靖角色的塑造、在翻译中是忠实于原文还是更多考虑读者等问题进行了回答。在近两个小时的讲座中，张老师结合自身丰富的翻译实践经验，以具体生动的例子和详细的解读呈现了一场武侠翻译的盛宴，整场讲座在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
文：顾若靖、杜磊
图：燕俊昊
审核：卢巧丹、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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