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1日，由浙江大学世界文学跨学科研究中心、浙江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联合主办的紫金港跨学科国际讲坛第六届青年领航论坛暨“文学计算批评与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学研究”学术研讨会在浙江大学成功召开。中、美、韩、菲四国学者围绕跨学科研究路径、技术与人文的结合、人工智能在文学创作和分析中的应用以及文学计算批评方法创新等议题深入交换观点。
浙江大学世界文学跨学科研究中心主任杨革新教授致开幕辞。杨教授指出，当前我们正面临人工智能与文学融合互动所催生的全新学术图景。AI为文学创作与研究注入创新动能，同时也带来新的挑战。在此变革之际，学界同仁不应止步于技术发展的观望者，而应积极担当数字人文未来形态的塑造者。杨教授强调，需重视算法伦理、创作主体性等关键伦理议题，并在技术浪潮中坚守文学研究的人文价值内核，这是确保技术应用不偏离人文精神的根本保障。杨教授表示，本次论坛旨在构筑理论与方法论创新的对话平台，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共同探索文学研究的未来进路。
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古根海姆奖获得者、宾夕法尼亚大学Charles Bernstein教授以“Poetry Has No Future Unless It Comes to an End: Intelligent Artifice and the Poetic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s”为题，整体阐释在AI创作模式下训练生成诗集的实践经验。他指出，尽管AI生成诗歌在情感表达维度与人类创作存在差异，但其独特的语言结构仍能有效激发读者共鸣。Bernstein教授还深入剖析了技术与艺术的关系，前瞻性地指出AI不会取代传统写作，而是拓展了文学创作的全新疆域，例如借助算法实现传统诗歌难以企及的独特韵律、节奏与结构。特别是，针对作者身份，Bernstein教授提出了深刻见解，强调应将AI诗歌视为“我的作品”，因为人类在数据训练、文本筛选及编辑过程中注入了大量意图与设计，因而与AI共同构成了创作的主体。
（中国）中外语言文化比较学会会长、浙江大学吴笛教授对Bernstein教授的发言给予高度评价。他认为，AI诗歌的未来充满潜力，并指出AI“无情感”的特质本身能够对读者产生独特的审美冲击，为诗歌创作开辟全新的艺术维度。浙江省比较文学与外国文学学会会长、浙江大学王永教授则从视觉诗歌与俄罗斯未来主义的视角出发探讨AI创作的潜力。她认为，伯恩斯坦教授提出的“人类辅助AI”创作模式打破了传统诗歌创作的边界，对于推动该领域的探索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韩国庆熙大学人文技术研究中心主任Alex Taek-Gwang Lee教授以“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s a Psychoanalytic Machine: A Lacanian Approach”为题，论证AI二进制逻辑与人类心智流体动态的根本差异。他认为，当前AI依赖的二进制逻辑无法处理人类情感、无意识等多元维度。他结合拉康精神分析理论，指出人类心智的“流体动态”特性与AI的机械逻辑存在根本差异，强调AI需要人类的情感与主体性来完善，而人类应艺术性地运用AI，通过诗歌、文学等艺术形式构建与AI和谐共存的路径。
国际期刊UNITAS主编、菲律宾圣托马斯大学的Maria Luisa Torres Reyes教授认为，Lee教授对AI与精神分析交叉领域的探讨极具启发性，尤其是在符号秩序与AI系统异同的分析上，为深入理解AI的局限性提供了全新的视角。浙江工业大学方英教授则关注到Lee教授提出的“AI艺术化使用”理念，认为这一观点为文学批评领域运用相关理论进行文本分析提供了潜在的研究方向，并就如何将欲望图谱应用于文学现象分析提出了若干疑问。
国际权威期刊Kritika Kultura主编、菲律宾马尼拉雅典耀大学Vincenz Serrano教授以“Kamao Anthology as Postcolonial Translation Archive in the Long 1970s in the Philippines”为题，解析印刷档案在数字化时代保存历史语境、抵抗同质化的批判性建构价值。他强调了该时期文化政治中翻译实践的双重意义：一方面，通过翻译西方经典以及亚非拉文学，推动本土知识的传播与历史意识的去殖民化；另一方面，通过选集的编纂展示“世界主义民族主义”，打破欧美中心主义的局限。他还反思了数字化时代背景下，印刷档案在保存历史语境与抵抗技术同质化中的独特价值，认为实体档案的收集与筛选本身就是对历史进行批判性构建的过程。
浙江大学方凡教授高度评价Vincenz Serrano教授的研究，认为其通过《卡茂文集》（Kamao）揭示了后殖民语境下翻译与文化政治的深层联系。方教授指出，20世纪六七十年代菲律宾知识界通过翻译实践重构本土身份，尤其是选集对亚非拉文学的侧重，体现了“从全球南方视角定义普遍性”的独特逻辑。浙大城市学院隋红升教授结合中国半殖民地历史经验，呼应塞拉诺关于后殖民文化重构的论述，指出AI时代殖民历史影响依然存在，传统价值与技术理性的冲突愈发突出。他认同印刷档案的不可替代性，认为纸质文本承载着数字媒介无法复现的历史质感，并呼吁学界在教育中平衡技术赋能与人文精神的传承，抵御技术对文化主体性的消解。
浙江大学孙艳萍副教授作题为“Bridging Unreadability with AI in Foreign Language Literature Teaching”的发言，探讨AI技术如何为解决外国文学教学的“不可读性”问题提供创新性解决方案。她指出，文学教育的核心在于引导学生完成从不可读到可读的认知建构，而学生在文本理解中常陷入两种误区：过度追求阐释正解或受“一切阅读都是误读”的观点束缚。通过大数据分析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AI的“冷阅读”与人类“热解读”形成互补，不仅能有效应对各层面阅读障碍、实现文本阐释可视化，更能帮助学生在可读与不可读的辩证关系中培养批判性思维。这一创新使长期困扰教学的“不可读性”难题转化为培养学生深度阅读能力的新契机，为传统文学教育注入新活力。
浙江大学袁淼叙教授指出，“不可读性”的本质在于语言组织所生成的深层意义，这正是文学魅力的核心所在。她认为，尽管AI技术能够迅速解决文本解读的问题，但在文化和哲学层面仍需依赖人类智慧进行判断，这也构成了AI时代文学教育的关键矛盾——既要善用技术创新，又要保持人文思辨。浙江大学姜磊副教授则指出，孙艳萍副教授的研究兼具理论前瞻性与实践价值。他强调，数字人文教育的核心不在于技术的展示，而在于利用AI审视自身的局限。
浙江大学苏忱副教授以“The Role of Literary Gerontology in the Co-constitution of Aging and AI: The Case Study of Kazuo Ishiguro’s Never Let Me Go”为题，揭示人类主体与AI技术相互塑造的共构关系。她以石黑一雄《别让我走》为例，剖析 AI时代老龄化社会的监控隐喻、政治经济问题等，指出文学能揭示技术“共构”本质，真正的关怀应承认个体主体性。她提出主体与AI技术并非相互独立，而是处于“共构关系”中。主体认知影响AI设计，AI应用又重塑人类体验，尤其在老年生活领域表现明显。苏忱教授从三个关键视角展开论述：追问技术黑箱，指出AI算法不透明性类似 “黑箱”，掩盖训练数据中的偏见或企业价值观；揭露政治经济，批判AI老年护理嵌入资本逻辑，使老年人身体成为商品或数据来源；关注具身体验与伦理想象，强调AI研究常将身体数据化，忽视脆弱性、自主性的具身体验，而文学可倡导AI设计支持动态伦理反思。
浙江大学长聘副教授庄玮指出，《别让我走》中的克隆技术与AI在本质上存在区别，小说的核心在于对“生物政治”的深刻探讨，反映了对生命伦理的复杂思考。他认为，尽管克隆技术和AI常被混淆，但两者在实际应用和哲学意义上有着根本差异。浙江大学薛冉冉副教授则对苏忱副教授的研究表示赞赏，认同文学人类学视角对AI“黑箱”问题的独特解读，并肯定“老年护理技术重塑衰老意义”的观点。她强调，文学研究在AI伦理的讨论中能够提供关键的哲学和人文洞察，呼吁学术界加强跨学科的对话与合作，以便更全面地探讨AI技术带来的伦理挑战。
在闭幕环节，杨革新教授作总结发言。他指出，本次论坛汇聚四国学者的智慧碰撞，为数字人文发展提供了关键洞见。人工智能正重塑文学研究的范式：在创作领域，AI拓展了诗歌的韵律与结构可能，但人类通过数据训练与文本筛选始终是创作的核心主体，人机协作方能开辟艺术新疆域；在批评领域，计算批评方法推动人文与技术的双向转化，但必须警惕算法黑箱掩盖的伦理偏见，坚守人文价值的引导作用；在文化传承层面，印刷档案的实体性对抵抗数字同质化具有不可替代意义，后殖民视角下的翻译实践更凸显全球南方重构文化主体性的诉求。尤为关键的是，技术应用需与人文精神深度协同——文学教育应平衡AI“冷阅读”与人类“热解读”以培养批判思维，老年关怀须超越技术逻辑而重视具身体验，跨学科研究则需融合精神分析、文学人类学等多维视角。最后，杨教授呼吁学界同仁秉承“以人文烛照技术”的理念，在开放对话中共同担当数字文明未来的塑造者，使创新真正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与文化传承的永恒使命。
浙江大学世界文学跨学科研究中心
2025年6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