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下午,著名汉学家、翻译家、美国波莫纳大学亚洲语言文学系中文教授白亚仁(Allan.H.Barr)先生应邀,为外国语学院师生带来题为“‘Wild Grass’还是‘Weeds’?——漫谈特纳的《野草》英译本”的学术讲座。讲座由郭国良教授主持,吸引了众多师生参与。
白亚仁教授首先谈到中国文学在美国的译介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主要表现在更多全译本的出现,如冯梦龙的白话小说《三言二拍》、杜甫的千余首诗歌均已经被译介到美国,以及名目繁多的重译现象。白教授认为,重译面临着特殊的困难与挑战。重译者不仅要全面了解前期译本的情况,在翻译过程中很有可能还会受到前期译本的影响,并且在质量上可能很难突破前译。为此,他援引了著名翻译家大卫·贝洛斯(David Belloes)的话对此加以说明,“我一点也不羡慕那些重译现代经典作品的译者,他们要走的是一条悬崖顶上的小道,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无心剽窃或妄作改变的深渊(I don’t envy re-translators of modern classics one bit. Thy have to steer a clifftop path between inadvertent plagiarism and gratuitous change.)。
接着,白教授简要介绍了鲁迅杂文作品的不同译者。其中之一是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他们一共翻译了256篇杂文,并汇编成书;另一组译者团队是由14名译者组成,他们的译文最后由主编美国学者郑爱玲(Eileen J. Cheng)和邓腾克(Kirk A.Denton)汇编成书,共包括62篇杂文。郑爱玲和邓腾克认为杨、戴夫妇的译本语言表达不够自然,而他们的新译则旨在提供一部让专家和普通读者都能接受、语言思想清晰易读的译本。关于两者差异,白教授以若干生动的例子进行了阐释,并且总结道,杨戴译本更加简洁的行文主要是为了照顾普通读者,出于易读性的考虑;相对来说,郑爱玲和邓腾克的新译本更忠实于原文,更追求原文意义的完整表达,但在译本的简洁性和易读性上弱于杨戴译本。白教授也介绍了郑爱玲翻译的学术立场:后者认为鲁迅的杂文是经典的文学作品,不能轻易更改。如在《我之节烈观》这篇杂文中,其中一句写道:“将时代和事实,对照起来,怎能不教人寒心而且害怕。”杨戴的译文为:“That such a debate should continue today is enough to make anyone’s blood run cold.”,而郑爱玲和邓腾克的译文为:“How can this disparity between our times and the level of debate not make us gravely disappointed and even afraid.”。白教授指出,杨、戴在翻译“怎能不教人寒心而且害怕”一句使用了英文中的习语“make anyone’s blood run cold”来表达相近的意思,而郑爱玲和邓腾克的译文更忠实于原文,将“寒心与害怕”直接译出。
在总体介绍中国文学在美国译介和鲁迅杂文翻译的情况后,白教授开始聚焦鲁迅《野草》的英译本。目前《野草》的3种英译本:杨、戴夫妇译本、郑爱玲译本以及马特·特纳(Matt Turner)译本。其中,特纳的译本发行于2019年,是《野草》的新译,更强调原著的开放性,更追求再现原文的独特性与语言思想的激烈性。关于《野草》的书名是翻成“Wild Grass”还是“Weeds”,支持“Weeds”的学者认为,“Weeds”更忠实于原意,更具体。康奈尔大学东亚系教授安敏轩(Nick Admussen)在特纳新译本的序言中谈到,“Weeds”内涵更丰富;如果翻译成“Wild Grass”就会淡化这些作品的黑暗与绝望”。当然,也有学者支持“Wild Grass”的译法,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Wild Grass”与“野草”从语义和字数上完全对应;第二,“Wild Grass”更有诗意;第三,“Wild Grass”更浪漫、更具有革命精神;第四,“Weeds”意为“杂草”——鲁迅在《雪》中用“Weeds”来表达杂草的意思;但野草和杂草并不等同。
分享了其他学者关于“野草”译法的看法后,白教授指出,对于“野草”的译法应该扎根中国文学,深入考察“野草”本身在中国文学中的内涵。为此,他与在座师生分享了自己的发现:第一,在中国古籍中,“野草”是指一种植物,有着多种功用,可以用来供给动物等;第二,在中国古典诗词中,野草被赋予正面的含义,常与“花”共同出现在诗词中。在《桃花扇》中,就有“闲花添艳,野草生香”这样的描写;第三,在中国现代文学中,野草所在的内容语境大多是积极美好的。比如郁达夫的《西溪的晴雨》中,“天色是阴阴漠漠的一层,湿风吹来,有点儿冷,也有点儿香,香的是野草花气息”。在郁达夫的笔下,野草是香气清幽的。基于对“野草”在中国文学中积极含义的分析,白教授认为“野草”翻译成“Wild Grass”更为合理。相比之下,“Weeds”往往是指杂草,阻碍其它植物的生长,常带有消极意义。白教授不仅回溯“野草”背后的文字,还找寻了不同类型的“野草”照片,比如官司草、咸酸草、紫金牛、虎耳草等,给在座师生带来了丰富的“野草”植物知识。白教授还罗列了杨、戴夫妇和特纳的《野草》英译本部分片段,和在座师生一同品析两种译本的内容表达、语言风格等相关问题,体味不同译本魅力所在。
讲座最后,白教授还就杨、戴夫妇和霍克斯《红楼梦》英译本的差异、影响译本重译的多种因素等问题与现场老师和同学展开互动交流。白亚仁教授曾于2019年给浙大翻译师生带来了一场“余华作品在美国的翻译与传播”的精彩讲座。时隔4年之后,白教授再次做客浙大,侃侃而谈。这一次,他以一组译词为出发点,引导大家见微知著,深入思考名物的翻译以及翻译的形象、语境、认知、表达等与翻译息息相关的多方面问题,为大家带来了深刻的启发。
文字:吴欣莹 杜磊
审核:杜磊、高睿、白亚仁
图:燕俊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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